

断片式的“踪迹”史-皇冠手机娱乐游戏平台
□ 石维明(成都)
在作家蒋蓝的笔记世界里,苏东坡布满悬疑色彩,自然也吊足了读者的胃口。
37万字的《苏东坡辞典》,86个词条,蒋蓝写得太苦,由于出版社设定了交稿时间,很多个周末、假期,蒋蓝都在办公室度过。写到午夜,便到锦江边去跑几千米,再回去睡觉。
办公室大厦值班室新来不久的中年保安认真地查验、盘问蒋蓝,并奇怪地讯问他为什么每个节假日都要到办公室来。元旦假期一连三天,每天中午12点过,下午6点过,蒋蓝要下楼外出一次,总是一刻钟左右就返回。保安好奇地问“蒋大汉”:“你十几分钟干啥子去了?”蒋蓝边走边说:“吃盒饭……今天的鱼香肉丝可以,18元,有菜有饭有汤。”保安在后面直摇头,他认为以蒋蓝的“身份”应该吃得更“豪华”一些。
在《苏东坡辞典》写作期间生了一些影响蒋蓝写作进度的重要事件。
大年初一下午,蒋蓝驾车出发,去往湖北黄冈市考察苏东坡当年的踪迹。这是思想随笔作家、田野考察者蒋蓝多年养成的写作习惯,动笔之际,必须到现场去体验、体会。单程1500公里,初三下午赶到黄冈。大年初四清晨,蒋蓝站在遗爱湖畔。他在《苏东坡辞典》“巢谷”一节中这样写道:“2023年春季的一个上午寒风料峭,我来到位于黄冈市中心区的遗爱湖公园,阳光照射湖面,腾起缕缕水雾,不禁想起苏东坡代巢谷而写的《遗爱亭记》。”
蒋蓝拍照时,相机不慎滑落,uv镜碎了,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摄影者靠过来关切地搭讪。一来二去,蒋蓝得知他姓陈,是黄冈市中国电信集团副总经理,蒋蓝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和自己的姓名后,陈先生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,当即表示:“我给你当向导吧,可以为你节约不少时间。”
《苏东坡辞典》“东坡赤壁”一节中,蒋蓝写道:“2023年1月一天下午,陈新群先生陪同笔者来到东坡赤壁,买了门票进去,见到有一小水池,水呈黄绿色,看着不像活水。登上高处往长江方向眺望,鳞次栉比的住宅小区,层楼叠嶂,根本不见长江天际流,没有江上使人愁。当地人解释,因为长江多次改道,江流的主干道早已不再经过赤壁。千年之后,东坡的赤壁,已经不能再‘酾酒临江,横槊赋诗’了。这才叫‘沧海桑田’。”陈先生还带着蒋蓝去了东坡园、雪堂、黄泥坂、临皋亭、定惠院,并包揽了门票及午餐。
当晚,蒋蓝接到自贡老家的电话,母亲病危。初五早上,他收拾洗漱用品、换洗衣物、书籍,填进双肩包。双肩包很沉重,他的心情也很沉重。他将双肩包仍进汽车后备箱,启程。
初五午夜,蒋蓝回到成都,初六中午赶到自贡。看见儿子走近,母亲笑起来。随即清醒地对儿子说:“给我点一支烟。”蒋蓝待母亲吸完一支烟,干净利落地背上母亲,下楼,上了车,朝成都的医院行驶。天色黯淡下来,蒋蓝心急如焚。母亲突然问:“这是哪里?”蒋蓝说:“马上到成都了。”母亲说:“天黑了,我要休息了……”这是母亲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清醒话。此后再也没有和蒋蓝有过对话。五天之后,母亲在医院仙逝。
4月5日,清明节,蒋蓝如约交出了《苏东坡辞典》书稿。被蒋蓝戏称为“码字掌子面”的书桌上,留下了不知多少滴泪水。这是难以量化的泪水。
我默默地翻阅硬朗的精装本《苏东坡辞典》。突然意识到,这部书,从装帧设计上看,就是一部辞典。词条式,很方便碎片化阅读时代的白领、蓝领、学生。苏学研究者至此有了简明查询的档案,一般读者更拥有了视觉盛宴。我母亲每天早上戴上老花镜看半小时《晚霞报》,我要建议她,每天早上看一个词条再好不过了。
蒋蓝善出奇招,善出怪招,他从全新的关键词下手,写出我们以往不知道的苏东坡的精彩。蒋蓝在《苏东坡辞典》自序《百味人生一东坡》中写道:“毕竟辞典与散文属于两种迥然不同的文体,将它们熔为一炉,或者说用辞典的文体来展示苏东坡波澜壮阔的一生,也可谓是文体方面一场小小的‘革命’。这样‘革’传记文体的‘命’,肯定不是为了猎奇。……去掉苏东坡一生里一些颠沛流离的中途过程,用关键词的方式凸显他生命的‘重中之重’,也可以满足读者辞典式地理解苏东坡的一个侧影,以及其对后世的影响。”
蒋蓝曾向笔者解释过为什么要反复写东坡:“乐事可慕,苦事可畏。在寻声、捕影、系风、趁梦的过程里,我想,人们对于苏东坡的最大敬意,就是不放过他经历的个案与特殊性,竭力从中寻找出人生机变的最大公约数,使之成为规律的镜像之物。人们对苏东坡的最大敬重,就是将他放之于现实,他仍可以借助于历史的光照而昭示未来。”在蒋蓝的谱系里,苏东坡是宋代以来散文标准的制定者,一个从“失意”提纯“诗意”的生活美学大家,也是汉语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随笔领域取得最高成就的作家。
木兰纲、菊科植物“飞蓬”,生命力旺盛,遇风飞旋,常常用来比喻人的行踪漂泊不定。南北朝陈叔宝《陇头水》诗:“塞外飞蓬征,陇头流水鸣。”李白诗《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》:“飞蓬各自远,且尽手中杯。”漂荡流徙累计27年的苏东坡对苏辙说“我生如飞蓬”,林语堂认为,“飞蓬”一词足以象征苏东坡的一生。
有几次交流活动结束时,我们看见蒋蓝戴上头盔,向袋鼠那样反背双肩包,跨上坐骑“雅迪”电动车,比画了一个“v”的手势,带着一阵旋风绝尘而去。这,恰似“飞蓬”。
我猜想,蒋蓝与苏东坡的思想对撞,远远还没有完结。《苏东坡辞典》只不过是断片式的“踪迹”史,而不是“终迹”史。不知疲倦的文化学者蒋蓝,下一个动作还会让我们好看的。他的《苏海鲸波:苏东坡传》,已近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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